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五十二章

關燈
第五十二章

房間之內, 燭火搖曳。

“尊上,醒酒湯。”

度臨端來著醒酒湯,腳步卻停在了房門口。朝房內望了好幾眼, 進也不是, 走了不是, 徘徊躊躇了好半天才出聲。

房內的那人到底是阿絮仙子還是何人…

他也拿不定主意了。

他怕就怕有人故意變成阿絮仙子的模樣來蠱惑魔尊。可這萬年來這種事情也屢見不鮮, 尊上總是能一眼看穿, 不過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到帶著人回來的。

房間內。

“度臨來了。”

容絮如今感官極其敏感,聽到聲響瞧著澤息的臉色試探地開口,指了指屏風外, 圓潤的指尖泛著紅, 一雙眼不知所措地四處轉動著, 瞧著近在咫尺的俊臉,臉頰緋紅得如同紅蘋果一般。

她只覺得兩人如今靠得也太近了。

卻並不知眼前之人忽地生氣是為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定然來者不善, 她如今能做的是能躲便躲遠一點。

烏發在床榻上如同海草一般蜿蜒鋪開,如同她的思緒一般雜亂。

她眼中的閃躲,以及些許小心翼翼都被澤息盡收眼底。撐在在床榻上的手指彎曲地蜷緊最後卻無奈地松開了。

眸中的陰翳似乎也有了松動。

心中的無力感充斥全身, 澤息似是在生自己的氣,他又同她置什麽氣。

容絮瞧出了他的失神, 抓住時機直接推開澤息撐著的手臂, 一個咕嚕滾到了床榻的另一頭。卻因為沒掌握好力度,腦袋好巧不巧正好撞在床欄之上,疼得她直撫著腦袋哎呦一聲, 怨懟地瞪向罪魁禍首。

誰知罪魁禍首根本不懼, 緩緩地從床榻上起身,將手抱在胸前, 好整以暇地同容絮怨懟的視線對上,嘴角含著笑意,一瞬間又變成溫潤清雅的少年郎模樣。

仿佛剛才陰鷙的模樣是假象。

容絮捂著腦袋,只覺得這人心情真是風雲不定。

忽地動怒,忽地又喜笑顏開。

當真是難伺候。

此地她是片刻都不想待著,見他如今心情正好著,試探地朝房門口挪了挪幾步,手指胡亂地擺動著掩飾著自己的心虛,抿著唇訕訕地笑道:“方才我喝醉了,打擾…魔尊了,我這就走。”

說著,手指還做出兩腿交替走的模樣。

如同犯錯的小貓在討人歡心一般。

而澤息邁開一步,卻直接擋在了要到房門口的必經之路。又由於有屏風擋著,那個地方一下子變得極其狹窄,想要過去,得擠著澤息才能過去。

可他擋著,卻一句話也不吭聲。

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怎麽想的,容絮就更不清楚了。

還以為是自己方才得罪了他,他故意為難她。

不過如今容絮也管不了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了,快點逃離這裏才是正經事,自顧自地從他身邊擦過,試探地偷瞄了一眼澤息,好不巧地同他視線對上,驚得她想要快點擠過去。

好不容易快要擠過去了,澤息毫不客氣地再一次抓住她的胳膊,無奈地溫聲道:“喝完醒酒湯再走。”

“這…這就不用了吧,清衍還等著我回去呢。”容絮想都沒有想便拒絕了,房門就在眼前,她只要再多邁進步便可以出去了。

不提清衍還好,一提清衍澤息的臉色又如同霜雪覆蓋,薄怒湧上心頭。回想到剛才容絮眸中的小心翼翼,又怕嚇到眼前之人,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語氣,“容絮,我不怕你麻煩我。”

他怕的是她同他生疏。

還有,他不喜歡從她口中聽到清衍二字,她如今還從未喚過他的名字,總是魔尊魔尊的喚著,格外的生疏。

握著容絮胳膊的手陡然收緊,將人強硬地拽了回來,根本不容她拒絕。

“度臨,把醒酒湯端進來。”

澤息的大手從胳膊處松開,容絮剛剛松了口氣,他卻忽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像是怕她跑了一般。

態度強硬得無可救藥。

容絮無力反駁,只得氣餒地坐在床沿。

度臨端著醒酒湯送了進來,低著腦袋,喚了句,“尊上。”

將醒酒湯遞給澤息的瞬間,度臨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地擡了擡頭,瞟向澤息身旁的女子。瞧著這一身眼熟的裝扮,度臨眉頭緊鎖,他怎麽總感覺在哪裏見過有人穿過這一身衣裳。

可這一時間如何也想不起來。

只覺得這繁瑣華麗的服侍,並不像是仙界常穿的服飾,倒像是神界的。

神界…

度臨竭力平穩著自己翻騰的情緒,只不過偷瞄向容絮的次數越來越多。難道當真是阿絮仙子回來了?

“度臨,你站在哪偷瞄什麽呢,我先事先聲明一下,我是容絮,可不是你們那什麽阿絮仙子。”早就註意到度臨目光的容絮早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想著破罐破摔,率先一步提醒著度臨。

免得到時候又來問一句,讓她心煩。

“容絮…你是哪咒神?”度臨怔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腦袋一激靈,立刻回應道。

容絮傲慢地點了點頭。

“那…那你的臉…”度臨結結巴巴,指著自己的臉頰,更是疑惑。

他還從未見過這世上有如此相似之人,還是同阿絮仙子如此相似之人。曾經之人即使假冒,也做不到如此逼真,畢竟沒有多少人同阿絮仙子碰過面。

再一次聽到這個,容絮已經可以做到平淡地對待了,內心的起伏早已達到了波瀾後的平緩階段。一只手撐著臉頰,湊向度臨,彎唇戲謔道:“怎麽樣,好看吧,先前那是我為避免麻煩變化的容貌,如今這才是我原本的容貌。”

少女眉眼笑意盈盈,如一汪春水般動人心扉。而她如今都有閑心同度臨開這般玩笑了。

度臨嘴角抽了抽,不知如何回應,偷瞄了眼一旁的澤息,卻被澤息冷眼瞪了回來,那眼神如同瘆著寒意的利刃,他更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阿絮仙子…

可他又不敢問,只得一個人默默地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盡量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澤息見他們兩人你來我往地聊得熟稔得很,特別是容絮那真情流露的笑容,是她鮮少同他展露出來的熟稔。回想到她帶他,總是戒備多些,臉色立刻便極難看。

他知道此事急不得,可他已然沒時間了。

在一旁嘗了嘗醒酒湯的溫度,他才給容絮遞了過去,嗓音頗有些不滿的警告道:“把醒酒湯喝了再回去,如若不然,今晚就別回去了。”

容絮是沒有想到在神界有青梧管著,出來玩還有另一個人管著,當真是好不自在,卻又無可奈何。滿不情願地接過澤息手中的醒酒湯,直接一口悶,卻因為喝得太過著急一下子被嗆到了。

急促地咳嗽傳來,本就紅著的臉頰如同更是被嗆得如同紅透了一般。

澤息見狀,立刻上前給她順氣。

過了好半會才緩過來。

容絮目光一轉,便能瞧見那因緊張而繃緊的下頜。她不是個木頭,能感受到眼前之人待她的不同。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想來是那日高燒醒來之後,他來邀請她參加魔界的祈春節,他來給她送吃食,更是在她怒聲趕他離開以後又將醉酒的她帶了回來,給她送醒酒湯。

如此好脾氣的模樣,同她與他初次見面的時候不近人情的模樣儼然不同。

她還是她,唯一變了的是澤息將她認成那位隕落的阿絮仙子,還有她這同阿絮仙子相似的面容。

這是她不得不承認的答案。

而真相總是格外地能喚醒一個即將沈淪下去的人,總是格外的殘酷和血淋淋。

容絮迅速從澤息懷t中抽開身,也是將自己從這一段不屬於自己的情愫中抽開身,她將碗遞給了度臨,語氣淡薄道:“醒酒湯也喝了,就不麻煩魔尊了。”

旋即離開了。

如同一只蹁躚而至的蝴蝶,最後又迅速地飛走,不帶走任何雲彩。

方才落在他手掌心的柔軟烏發早已消失不見,澤息感受著懷中的空空如也,一時間心也感受到一陣虛無感。他總感覺自己離她很近,卻又在轉瞬間,又覺得眼前之人遙不可及。

反反覆覆的感受著是無窮無盡的折磨。

是終究得不到的無力感。

度臨見容絮離開,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尊上,咒神到底是不是阿絮仙子,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相似之人。”

話到最後,全然是發自肺腑的感嘆。

眉宇中的陰翳越聚越濃,因著度臨的話語到達了極點,卻在一瞬間全部轟塌。他終究是清醒著,知曉是自己的貪心作祟,明明想要之人已經回來了,卻總想她能同從前一般待他。

可他偏偏又清醒著,知曉著,她不能。

“不是。”他的聲音很輕,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般。

忽地,他轉頭,雙眸如淬著冰碴子一般瞧著度臨,而這一次他是斬釘截鐵地回應著度臨,“她不是。”

一字一句,不容置疑。

度臨倒吸一口冷氣,默默地垂下腦袋。

終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月色朦朧,魔宮之中異常冷清,連引路的燭火都沒有,再加上魔氣本就陰寒,魔宮自然而然變得陰森至極。忽地又一縷螢火出現在容絮周遭,像是在嬉鬧玩耍一般圍著她打圈。

容絮本不明所以,依稀只能借著月色瞧清楚前方大概的模樣。

而這些螢火像是要給容絮指路一般,幫她照清楚前路,領著她朝前方走去,甚至在她腳步慢的時候,停在原地等她。

倒是極有靈性。

她是沒有想到,魔宮之中竟然還有螢火存在。想來是凜冬散盡,春日覆蘇,連帶著螢火都願意親近這片土地。

容絮不費什麽功夫便到了水閔宮。

而螢火也隨之消失在黑夜之中。

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去向何處。

回到宮殿的她一眼便瞧見了席地而睡的清衍,而他身旁是數不清的空酒瓶,看來這家夥瞞著她藏了不少的酒,盡然一夜之間全給揮霍了。

還不帶著她,當真是浪費。

不滿地嘟囔著嘴,有些疲倦地坐在圓凳之上。一轉眼,她便瞧見了圓桌之上已經涼透的飯菜。

她不由得再一次想到了那人。

怎麽哪裏都是他,容絮忍不住抱怨,卻註意到那紅燒肉肥肉的部分格外的少,像是被人精心挑選的一般,知道她並不愛吃肥肉的部分。

他怎地知曉的…

須臾之間,容絮回想到昨日,難道他是在川壺樓時,註意到自己愛吃紅燒肉卻並不愛吃肥肉。甚至連這一桌的飯菜都是他親手烹飪的。

她實在是想不出,他滿身清貴,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進入那廚房會變成什麽樣。

輕嗤一聲,當真是哭笑不得。

恍惚間,容絮似乎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

不知為何,她同魔尊待在一塊時,情緒總是極容易波動,整個人如同繃著一條弦般敏感。可她明明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從從昏睡中蘇醒過來,她對任何事情任何事物總是格外的冷淡。

甚至連對待他人,她都是學著以前自己的模樣,笑臉相迎,撒潑打滾。

可她自己心裏清楚,在面對沒有記憶之人時,比如說星堯和止淵的女兒,星禾,她便不知如何同她相處,總會格外的冷漠。再比如說清衍,她只會將他同她的接近,歸咎成利用。

內心的思量並不會偏向於好的一面。

她會最客觀地揣度他人。

可只有在面對魔尊時,她不會如此,甚至在待他,她總是格外容易有所動容,牽動內心的那一片柔軟,哪一處是她極其陌生的領悟。

深吸一口氣,容絮覺得她這一陣子都不能再同那魔尊見面了,免得到時候腦子又跟著多想。想著回避一下,靜一靜,定然會有所不同。

可是她答應了他要參加祈春節的。

總不能言而無信。

容絮撐著腦袋,雙眼無神地望著屋外的寂靜夜色。而她一夜無眠,在圓凳上枯坐了一夜,腦袋一晚上卻不知道想了什麽,空蕩蕩的。

翌日。

一縷陽光灑了進來,容絮好不容易假寐了片刻便被這一縷給刺得不得不睜開了眼。長長的睫羽輕微的顫動,入目便是晴朗的景象。

容絮晃了晃腦袋,略顯疲倦地揉了揉眼睛。她毫不客氣地順腳踢了踢身旁的還在昏睡中的清衍,見他根本毫無動靜,又加重了力度,他這才有了反應,動彈起來。

想來若是她不叫他,這人還可以再睡一天一夜。

清衍眉頭緊鎖,從地上坐了起來,脊背像是舒展一般被他挺得筆直,他眨巴了好幾下眼睛,瞧清楚眼前之人,疑惑道:“姑娘?你回來了?”

“對啊,我都回來一晚上了,清衍少主好夢呀。”容絮轉頭看見滿地的狼藉,忍不住嗆了他一句。

能不好夢嗎,那麽多酒,她一輩子都未曾見過,今日一早還能被她叫醒來,她都要謝天謝地了。

“你還想不想報仇雪恨了。”容絮白了他一眼,像是在無聲地說,就你這樣子還想要報仇雪恨,還不如再多喝幾杯酒倒頭睡你的大頭覺吧。

一夜未睡,容絮的眼下是一片淺灰色的陰翳,她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還不忘打個哈欠。

“姑娘,你一夜未睡嗎?”清衍自然瞧見,目光落在容絮眼下。

可容絮如今聽不得他提題外話。

“別啰嗦了,我們這就去辰鳳山。”容絮直直起身,裙擺隨著她的動作而飛快地晃動著,從清衍身旁擦過,晃動得清衍腦袋懵懵的。

她像是極想逃離這裏。

清衍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用術法換了身衣裳,驅散了一身的酒味,快步追上容絮再一次問道:“姑娘不是要在魔族參加祈春節嗎。”

容絮突然要去鳳族,他卻有些猶豫,因為阿其那邊還沒有傳消息過來。

阿其離開時的交代,他並未忘記。

聽到祈春節三字,容絮頓住了腳步停在原地,想著留封信還是要好些。卻又忽地覺得,她同這魔尊又沒有任何交情,不辭而別怎麽了,為何要顧及他魔尊的感受。

明明是他先得罪她的。

“本姑娘如今就不想待在魔界了,你今日怎麽變得如此婆婆媽媽的。”似乎覺得此話有些不妥,她又拍了拍清衍,補充道:“此事你別多想,我是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你的事情重要些。”

這理由似乎把容絮自己也給說服得點了點頭。

她可不是因為生魔尊的氣才離開的,她明明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才離開的,同他魔尊可沒有半點幹系。

清衍垂眼,沈默地跟在她身旁。

他心裏知道,他根本拒絕不了利用容絮回到鳳族報仇雪恨和立足的機會。

可他也知曉,容絮一旦插手鳳族此事,此消息定然會立刻被有心之人傳到神界南禹神尊哪裏,屆時她定然不得不回神界領罰。

阿其還沒有傳消息過來,容絮暫時還不能回神界。

可他終究是自私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